【墨色归途】第四章:归来

【回来就足够了。】

第四章:归来

钟临渊一步步走在处处狼藉的走廊中,仿佛走在一个期盼了整整五年的梦里,每一步都不像是真的。怀中的人轻得几乎没有分量,她乖乖地将半张脸贴在他胸前,只有微弱的温度沁过衣料熨帖在他心口,但这些许微温,却一点点温热了,钟临渊从五年前便坠入寒潭的心脏。

似乎是被难免的一点颠簸唤回了一点意识,千浔突然咳嗽了几声。

“千浔?”钟临渊止步,轻声唤道。

“……给她喝点水吧。”拎着钟临渊的逆餮,跟在他们二人身后努力降低存在感的丁淼递过一小瓶从急救包里翻出来的生理盐水。

别问她刚才为什么不拿出来,千浔这昏迷不醒的怎么喝?她才不要时隔五年第一个被他俩闪瞎。

钟临渊找了块干净点的地方把人放下,对着手里的瓶子皱眉。

这要怎么喂?

他试着轻轻捏开千浔的唇将水喂进去,没想到千浔抗拒得厉害。水顺着她紧抿的唇线滑落。她没什么血色的唇被那些不明液体浸过已经干裂起皮,显然是渴得狠了,也已经有了些意识在呢喃着发出嗓音沙哑的低语,但千浔做的却是把恢复的这点精力全用在了抵抗上,怎么也不肯开口吞咽。

……都五年过去了怎么还这么倔。

水不多,经不起浪费,再想有的话得回到补给点,至少要半小时……钟临渊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他的思维方式向来简洁高效,目的性极强,但他现在满脑子都是这些没用的。

好吧,照顾女朋……啊不,照顾部下大过天。

于是,丁淼无可避免地还是被闪了眼。

钟临渊含了口水,吻住了千浔的唇。

先一点点润湿那些细微的干皮和血口,然后用舌尖顶开她稍微放松了一点的唇缝,舔舐光滑细腻的牙龈。

其实他一点也不想把初吻浪费在这种情况下,但,咳咳,这不是情势所迫么。

不过对象是千浔的话,那就不算浪费。

再说了,反正他钟临渊的初吻早晚都是要给千浔的,没差吧。

终于将舌头探进千浔口中的时候,钟临渊首先尝到的,是浓重的铁锈味,或者说,血味。

这里也受伤了吗?但现在这条件没法处理。钟临渊几口把水喂完,正打算重新把人抱起来,低头,忽然对上了一双迷蒙的眼。

“千浔?”

千浔涣散的目光随着呼唤而聚焦,但表情依然是十足的不解与困惑。

“千……寻?”水润的唇微微翕动,她的声音还是有些沙哑。

“千浔,你怎么了。”钟临渊捧着她的脸和她对视,千浔的表情让他不安。

“你……是谁?”

“小浔姐你别闹。”丁淼心说这都什么时候了还秀恩爱,“别磨蹭了快离开这个鬼地方,回去后随便你们怎么样,现在……”

“不对。”钟临渊打断了丁淼,他的指尖轻轻抵上千浔的颈动脉,千浔颤了颤,但没有躲开,钟临渊紧盯着她琥珀色的眼,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你们,刚才叫我‘千寻’。”

“那么,我呢。”

微不可见的摇头。

指尖传来的律动平缓规律,瞳孔也没有变化。

她没有说谎。

钟临渊心沉了沉。

但,除却轻微的怅然,他意外地并没有多少失望。

不敢奢求更多了。

毕竟,她回来了啊,回来就够了。

回来就足够了啊。

“千浔,你的名字。”

“千寻?”

“不,千浔。”知道她并不明白是哪个字,钟临渊拉过她的手,展开她紧握的拳,在手心写下“浔”字,“我是钟临渊。”

“钟临渊。”

“嗯。”

“回去再认亲。”丁淼拎起了钟临渊那只一点也不轻的逆餮,认真道,“小浔姐,我们不会害你。”

“你们……要带我去哪里?”

“带你回家。”钟临渊退后半步,俯身,朝她伸出手。

该信他么。不该信他么。

掌心还残存着他指尖的温度。

有个声音在叫嚣。

信啊,一定要信啊。

这是你存活至今的理由啊。

她试探着,握住了他的手。

丁淼刚想问她能不能自己走,主要是那逆餮真心沉的要死,就见钟临渊大喇喇的一个公主抱,千浔还无比自然地抱住了他的脖子。

丁淼顿时有种掀桌子的冲动。

……游弋你回来我改主意了!

算了。

丁淼夸张地叹了口气,但嘴角的弧度怎么都拉不下来。

“小浔姐,我是丁淼啊,你真的不记得了?”

“……对不起。”

“别道歉啊,不是你的错。”

“丁淼,让她休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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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药物的作用,当他们回到移动指挥所的时候,千浔已经快睡着了。钟临渊把人安顿好,走开几步,终于舍得打开他的终端和各部联系。各队长也都一副早就习惯了钟首席擅离职守的样子,按部就班地汇报情况,跟情报部门对接,安排撤离。

6区夺回战,今日结束了。

“丁淼,我们以前,是什么关系?”千浔换上了一套闲置的非管局制服,单手端着水慢慢喝着,小心地问。

丁淼正趁着血压计工作的时间试图用一根发带把千浔凌乱的长发拢起来,听到她这样的语气,不免有些心酸。

千浔不傻,她不可能完全信任对她而言刚刚认识的人。丁淼发现她即使到了安全地区肌肉也没有完全放松,像某种警惕的小动物。可明白归明白,这样被昔日的好友防备,还是憋屈得不行。不过她也知道,有些事,不应该她来告诉千浔。

“我们,嗯,算是闺蜜吧,小浔姐。跟我就别来这一套了,你想问的是钟临渊吧?”丁淼理了理她的头发,“关于你们两个的事,还是让他亲自告诉你比较合适。”

千浔眼神闪了闪,不开口了。她沉默着让丁淼拆下设备,随后用碘伏消毒指尖准备采血。

“别这样,你现在肯定有很多问题,其他的都可以说出来,我尽量回答你。”丁淼想办法搭话。抛开别的,作为医生她也需要初步判断千浔失忆的原因。

“那么……‘tiè者’,是什么?”

丁淼手一抖,采血针划伤了千浔的手指,血珠从破口一点点渗出来,像某种饰品,精致圆润。

“……抱歉。”丁淼歉疚地两下采好指血然后拿一小团消毒棉替她堵住伤口,“小浔姐你还真是,净问这种哲学问题……餮者的话,你理解成只能吃人肉的怪物就行了。”

“怪物,所以‘tiè者’就是不该存在的吗。”

“大概是吧。”

不该存在啊。

千浔反复咀嚼着这几个字,默默看着救护车的玻璃中,自己模糊的倒影。

为什么听到这样的话,会这么难过呢。

“丁淼!”终端突然传出游弋焦急的声音,“保护好千浔!”

“你说清楚!”

“泪痕……”通讯戛然而止。

“游弋!该死的……”

“丁淼,我没关系的,你……”

“不行。”丁淼“砰”一声重重合上医疗箱,“他们很厉害的,比起游弋我现在更担心你。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你的脸色好难看啊。”

“有什么东西,不,有很多,有很多在靠近……”千浔更迷惑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觉得,可直觉告诉她不会错。

“支援吗?”

“不是,味道,不一样……”

话音未落,车身猛地一震,四散崩离的防弹玻璃外,是一张扭曲微笑着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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