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山

【他那双能够毫米级精度操作逆餮的手，在颤抖。】

第三章：幻梦

说是伤亡不小，但确认死亡的毕竟是少数，大部分都是轻伤，重伤已经派人送回医疗部了，因此让少量医疗队精英来这里的目的，并不是救治伤员。

“这是……什么啊……”丁淼死死咬住下唇，渗出了血丝也不自知。因为，如若不凭借这些许刺痛保持清醒，也许她会当即失声而泣。

她终于明白了战友悲愤和首席反常的原因。

那些被判定死亡的，或是失踪的侦查员，这么久以来，一直在这里，肆意地被当做实验品，进行惨无人道的实验。每个隔间都有着新鲜或陈腐的血液、肉块与残肢，但不能说是尸体，因为他们都还“活”着。

只不过还不如死去有尊严罢了。

“送他们走吧。”17队队长潘毅拍了拍丁淼的肩。

丁淼摇摇头，收起情绪。

“医疗队开始……处理证据吧。”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

“丁队长，你不觉得有点奇怪么。”钮蔻万分嫌弃地离那些尸骸远了些，闲闲道，“6区不是第一次夺回失地吧，那以前，为什么从来没有这方面的新闻呢？”

“谁知道……”丁淼不耐烦地回话，但说了一半，便登时如坠冰窟。

不对，哪里不对劲。

医疗部和战斗部还可以理解为权限不够，钟临渊那个锯嘴葫芦就算知道了不说也很正常，但游弋这个整天把情报部当自己家后院逛的会不知道吗？

别跟她扯什么保密条例，连军方系统都敢入侵了谁还在乎这种东西！

丁淼环视四周，不在，不管是游弋还是钟临渊都不在这里！

“呼叫！医疗队呼叫特别行动组！”

“（嗞嗞）丁淼，我（嗞嗞）下三层。”

出乎意料地，几乎是立刻呼叫就被接通了，但传出来的声音却是钟临渊的。

“首席？”

带着一股五十年代收音机味儿的杂音让丁淼完全听不清对方的话，但是，有杂音这种声音根本就不正常啊！

军方提供的通讯设备信号强度本来就比普通民用的加强了5倍左右，更何况他们手里的还是游弋改造过的，而这个研究所，居然连这样的信号都能屏蔽。

“喂！”该死的真不让人省心！

丁淼关了终端，咬咬牙，向地下三层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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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我说，”与此同时，游弋挂着满头黑线，硬耐着心拆那只被砸得面目全非但依然顽强地挂在门上的锁，几近抓狂，“下次碰到这种情况能不能直接交给我来处理，直接砸有用的话我早就失业了好吧！”

钟临渊在一边脸黑得吓人。

他还从没见过连他的逆餮都无法破坏的门和锁。

“靠，还是不行。”随着又一声“ERROR”的提示音，游弋烦躁地抓抓头发，“你该留下一两个来逼供的，钟队。我知道那些杂碎没什么用，但现在大鱼就在这门后面，你抓得到么。3组46个字母的随机组合，给我八台电脑也得解两天呀。”

嘴上这么说，但游弋当然也知道一路过来的那些尸体根本不可能知道密码。

把S级餮者叫杂碎？餮者哭给你们这些怪物看啊。跟着游弋的特别行动组的队员们嘴角抽搐。

“游弋！”丁淼这一声差点让游弋输错了代码。

“都说了多少次了出任务的时候要叫军衔不要叫名字，淼淼……我去！”游弋还没说完便再次对着“ERROR”崩溃。

“首席，有什么问题吗？”跟上前来的钮蔻倒是一眼看出了他们的困境。

“密匙太复杂，一时半会解不开。”游弋没好气道，“再试一次，不然就交给技术部……”

“OREN.”

“……淼淼啊，你刚刚输了什么。”

“好，好像是《世上只有妈妈好》。”

钮蔻内心作失意体前屈状，心说我到底跟了什么上司，上司身边都是什么奇葩的死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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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开了。

逼仄的空间中没有开灯。

立在正中的休眠舱上，数个指示灯明灭闪烁，机器运转发出低微的轰鸣声与电流声。

鬼使神差地，钟临渊上前，按下了“终止休眠”的指令键。

游弋和丁淼的武器对准了缓缓开启的舱门。

猩红色的粘稠液体充斥了整个仿佛棺材一般的休眠舱，而那浑浊的流质体之中……

一个瘦弱的女孩子，全身赤裸，如同被囚禁在琥珀中的瑰丽昆虫般沉在那液体之中。她四肢上都拴着黑沉的铁链，身上的数个静脉上都连接着细细的管子，似乎在被注射什么东西。面上扣着的氧气面罩遮住了小半张脸，有细碎的珍珠般的气泡缓缓从面罩的边缘溢出，缓慢上升，在接触到液面的刹那消融，留下一点小小的印迹。

她的脸……

“小……小浔姐？”丁淼不可置信地抖着声音呢喃，她垂下手中的逆餮，愣愣地看着离休眠舱最近的钟临渊，他立在舱边，伸手，却迟迟不敢触碰。

像是怕碰碎了什么梦境一样。

丁淼觉得她一定是看错了。

不然，那个能做到毫米级精度使用逆餮的男人，这种人的手，怎么会颤抖。

钟临渊的目光缓慢地抚过那沉睡在水底的女孩子，抚过她比起上次见面长了不少的栗色发丝，抚过她苍白得过分的皮肤，直到停留在左腹部狰狞的伤疤上。

这个伤疤……

钟临渊眼神一暗。

几声被闷在液体中的金属之声，铁链彻底沉在了休眠舱底部。

“丁淼，”他脱下外衣，捞出千浔披在她身上，“拜托了。”

“知道了，倒是首席你，是不是该回避一下，当年你们还没确认关系对吧，给我出去。”丁淼挥手赶人，钟临渊这才注意到游弋大概是在门开以后就被丁淼赶回去了，“还有，两位指挥长，就这样与你们的部队失联真的没问题么。”

“首席，该回去指挥了。”钮蔻从打开门起便一直一言不发，直到现在才重新开口。

“钮蔻，你回去。”

“可是……”

“执行命令。”

“……遵命。”

钟临渊知道他现在应该回去指挥，就算不回去，也应该仔细搜查这个房间收集情报。

但他怎么做得到。

他握紧了手中的逆餮。

钟临渊的专属维修师，回来了。

她回来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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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眠舱中的液体遇到空气便快速地干涸成一块一块的棕色污迹，丁淼对千浔做了简单的身体机能检查，确认了输液并不是为了维持生命便拔了针头给千浔打了针营养针。

“现在做不了更多了，”丁淼用钟临渊的外衣把人裹好，“先撤退吧，钟临渊。”她没有再刻意以官职相称，开始考虑怎么把人背出去不会让千浔太难受。

“我来吧。”钟临渊上前把千浔接在怀里，头也不回地走出门外。

虽然收集情报这种事情按规定用不着首席和他们这些队长组长来做，但出于已经用不着言明的原因，之前的收复地他们一干人都很有默契地一一排查了个彻底。

不过，现在已经没有必要了吧。

丁淼蹲下身，用试剂瓶收集了一些舱底残存的液体，又接了一点针头上还在不断滴滴答答冒出的注射液，再抬头的时候，她看着钟临渊的背影，无端红了眼眶。

小浔姐，我们找到你了。